杨波
日本著名的学者池田大作先生曾写过一本书《我的人学》,他在中文版序言中指出:“中国——她是‘人学’的宝库。”并特别提到司马迁的《史记》正是“人学”宝库的重要代表。“人学”是致力于人的探索,而《史记》作为开创纪传体的中国第一部正史,以人为主体,为后世正史树立了标杆,指明了方向。
《史记》记载了从黄帝到汉武帝三千年的历史。这部“究天人之际,通古今之变,成一家之言”的巨著由五体构成,包括《本纪》12篇,《表》10篇,《书》8篇,《世家》30篇,《列传》70篇,共130篇,52万余字。《史记》所述历史内容表现的社会结构,以人为主体,在中国乃至整个人类文化史上,是首次体现历史是“人”的社会活动的发展史。《史记》全书,记载了4000多位人物,立传人物100多位,五体中记载人物篇目达112篇。其中有帝王将相的传,哲人的传,滑稽的传,日者的传,游侠的传,货殖的传等等,囊括社会各个阶层,各个行业,充分展示了社会的全貌,是留给后世以资借鉴的“人学”的宝库。
众所周知,司马迁作《史记》是直接效法孔子,是以《春秋》为学习榜样的。但是孔子作为春秋时期人,他所作的《春秋》是编年体的史书,是以记事为主,孔子本人也宣称自己是述而不作的,而司马迁开创了纪传体,以人为主体,这是为什么呢?这要从当时的社会背景说起。
春秋时期,虽然面临礼崩乐坏的诸侯混战局面,但是社会主导者还是贵族阶层,而作为平民百姓是难以彪炳史册的。而孔子也只是“论史记旧闻,兴于鲁而次《春秋》,上记隐,下至哀之获麟,约其辞文,去其烦重,以制义法”。这是孔子述而不作的社会背景。
经过秦末社会大变革后,西汉政治开创了布衣将相之局,刘邦和许多开国功臣都是出身低微的农民。刘邦父兄都是种地的农民,周勃是吹鼓手,樊哙是狗屠,萧何是刀笔吏,韩信是无业青年,黥布是囚犯,这样一群来自社会最底层的人登上了治国舞台。人们看到自身的力量,原来人世间的一切是由人创造的。雄辩地证明了“人民是历史的创造者,群众是真正的英雄”。
司马迁所处的时代,“汉兴六十余载,海内艾安,府库充实”,正是西汉达到鼎盛时期。汉武帝是位很有作为的皇帝,他开疆辟土,励精图治,国家正是用人之际,于是不拘一格用人才,“群士慕响,异人并出。卜式拔于刍牧,弘羊擢于贾竖,卫青奋于奴仆,日磾出于降虏,斯亦囊时版筑饭牛之朋已。汉之得人,于兹为盛”。整个国家不论血统贵贱,资历深浅,门第高低,一律唯才是举。人们的潜能被挖掘出来,主观能动性被调动起来。可谓“十步之泽,必有香草;十室之邑,必有忠士。”天下人才如锥处囊中,脱颖而出。在这样一个个人意志高扬的时代,任何人的力量都不可轻视,任何一个人都有资格扬名青史。司马迁在《史记•伯夷列传》中曾感慨地说:“闾巷之人,欲砥行立名者,非附青云之士,恶能施于后世哉?”一个普通人要想让自己的道德、名声留传于后世,,这其间如果没有历史家的记录,那是绝对不可能的。所以司马迁要把这些普通人写入《史记》,让他们的道德、声名也可以留传后世。这是《史记》以人为中心述史的社会背景。
西汉盛世为司马迁著作一部通史提出了时代的要求,也提供了物质条件,这是《史记》成书的客观因素,司马迁所受教育、修养及其经历是《史记》成书的主观因素。《史记》之所以成为一部不朽的名著,乃是主客观因素的统一,历史的必然与偶然错综交织的产物。纵观《史记》的“人学”背景还应有许多,难以一一赘述,现仅择其要者而言之。
(作者是中国史记研究会常务理事、执行秘书长。原载2018年6月13日《学习时报》。)